文\ 杨洲 福建农林大学博士研究生
我是个纯粹的农村人,甚至是个穷二代,至今都没能“翻身”,一直以来都在研究“三农”问题,但是,上小学那会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乡镇企业家,估计当时是相关的电视剧与电影看得太多了,不过,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的乡镇企业的确很火,号称中国的GDP“三分天下有其一”,有人说乡镇企业占据了中国工业的半壁江山。我想成为乡镇企业家就是为了改造家乡,建设农村,带领老百姓致富,因为人家乡镇企业多的地方,农民的确有钱,生活过得就是好,不像我们那么贫穷窘迫。其实,一方面我发现乡镇企业家的确能够解决实际问题,造福乡亲,包括在公益事业上;另一方面是乡镇企业家的一些情怀与精神感动了我,我觉着这些精神正是自己需要的,更是农村建设与发展需要的。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资本,什么是资本家,对于企业家只有基于电影电视剧与实践的感性印象,不懂理论,更不可能像熊彼特那样从创新的角度去理解企业家。后来,相继上了中学与大学,对于资本与资本家有利理论上的认知,也很认可并接受相关的批判理论,但是,主要是宏观层面,同时,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资本家是可恨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你不能无限地上纲上线,不能随意给别人扣帽子,打棍子,将其作为尺度去审判一切,碰见点经济社会问题,就归罪于资本家,这样至少根本不具有建设性。
但是,后来读研,直到今天读博,读的书多了,接触到的专家多了,被灌输给很多意识形态化的观点甚至认知范式,对于“三农”问题只会做价值判断性的分析,比如,某些问题是资本下乡导致的,是资本家干的坏事。老实说,实践中的确存在这些问题,甚至有时有些地方很严重,但是,第一,如果将其作为一种“非此即彼”的批判范式就不好了,尤其是对于做实践的人士;第二,答案呢?不让或阻止掉资本下乡之后呢?谁去建设乡村?靠那些只会打嘴炮的专家吗?
还好的是:期间我当了几年的大学生村官,做了一些实践工作,创办过合作社,后来人生坎坷,还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至今都一直生活在底层,所以,非常懂得什么是“实际”,什么是“实际需要”。同时,一直坚持读书,包括读研读博,所以是有一定的理论认知能力的,不过,我不是一个死读书读死书的人,而是非常懂得反思。于是,结合自己的出身、儿童时的梦想与后来的阅历,对于“三农”开始酝酿自己的认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摆脱掉了意识形态化与纯粹价值判断性的争论,甚至不想跟人去讨论“应该怎么样”,更多的是在考虑“如何才行”,问题大家都知道,基层的领导干部与人民群众感触更深,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以乡村产业振兴为例,实践或基层群众的需要很现实,不需要宏观性的解释,更不需要批判,而是具体的建设与发展,怎么开发利用好既定的资源去培育些产业与业态,村里的好产品怎么卖出去,优越的生态资源怎么吸引游客过来,不断被撂荒的土地如何种植经营,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在近一年的广泛调研中我确信了一点:这些问题不是哪个专家能够解决的,最需要的是企业家,乡村产业发展最需要的是企业家的创造力,特别是经济学家熊彼特所言的创新——“采用一种新产品或一种产品的新特征;采用一种新的生产方法;开辟一个新市场;获得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一种新的供应来源;实现一种新的组织”。冷静且仔细地想一想,不是吗?没有企业家,怎么将优越的资源变成产品与服务?又怎么能卖出去?
企业家与资本家实践中虽然有重叠,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群,乡村产业振兴需要培育本地的企业家,同时,需要引进外地的企业家,他们懂技术,懂管理,懂营销,甚至携带着资本或善于融资,这些正是乡村缺乏的,但是,习惯于批判资本与资本家的人士可能会将企业家当成资本家一并反对,无疑会因噎废食。
我曾经在调研中,盯着竹林、树林、山川、河流、瀑布乃至花海去思考,这么优越的资源怎么变成产品与服务,进而在产业化中造福村民,靠“三农”专家吗?靠他们那些理论分析特别是“批判思维”吗?肯定不行。离开企业家的创造与创新,乡村产业振兴想都不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