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展览海报
展览地点
杭州市临平博物馆(中国江南水乡文化博物馆)东馆区
展览时间
基本陈列
展览单元
第一单元:何处是江南——地域的江南
第二单元:富庶鱼米乡——经济的江南
第三单元:诗意栖居处——生活的江南
第四单元:文采尽风流——文化的江南
第五单元:春风无尽绿——转型的江南
主编推荐语:地域文化是一个既抽象且具象的概念。具象到似乎人人皆有感知,又抽象到似乎总难找到足够的物对其进行全面而又充分的表征。本期观展所关心的“春风又绿”展,在主题上是一个近年来常见的“江南”母题,但其对于非文物的选择、阐释性手段的应用、造景和意象的抒发,都充分证明了展览为何也被看做是一项综合性艺术。
“春风又绿——江南水乡文化”展览于2022年5月18日在杭州市临平博物馆(中国江南水乡文化博物馆)开展,展览共展出馆藏文物320件(套),以水域为界,提炼江南水乡文化典型符号,呈现诗意栖居的江南水韵景观。
展览位于地下负一层,走过现代式的楼梯,转角下方的一叶扁舟似是要带领观众去往想象中的江南水乡,去看粉墙黛瓦、鱼米蚕桑的江南岸景。

图丨展厅前方拐角船景
图丨尾厅一叶扁舟
“春风又绿——江南水乡文化”中的“春风又绿”取自王安石《泊船瓜洲》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不同于原诗中“又”字表达的乡愁萧瑟,展览侧重于“绿”的盎然生机,标识系统选用绿蓝色,空间大面积留白,辅以中高照度的照明设计,营造清雅温润的江南春意。

图丨序厅
展览分为“何处是江南——地域的江南”“富庶鱼米乡——经济的江南”“诗意栖居处——生活的江南”“文才尽风流——文化的江南”“春风无尽绿——转型的江南”五个单元,以景观营建的手法让观众感知时空演变下的江南气韵。
何处是江南——地域的江南
江南意味着什么?江南在哪里?很难有一个确切的定义,江南是动态、多元的概念,是地域、经济和文化相互交织的演化结果。因此,展览提取了方言、气象、自然地理和历史地理中的江南内涵,让观众得以建构自我对“江南”的理解。以太湖流域为代表,策展人用图表呈现江南水网水域的水文气候。密布的水网形塑了人群的边界,将空间凝固成时间的切面,策展人将不同切面中江南水乡人群的文化实践拼接成延绵不绝的文明图景。从上山文化到明清,策展人选取了各个时期代表性器物,述说江南水乡文化的一脉相承。在与现代文明相承接时,展览将茅山遗址出土的5000年前良渚先民使用的7.35米长独木舟横置于展厅,展现了新石器时代江南先民征服水域的拼搏精神,上空播放的独木舟提取修复视频呈现了现代江南人的攻坚克难品质,古今对比将千年时光并置,生动演绎了江南水乡人群进取向上的精神传承。

图丨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独木舟
富庶鱼米乡——经济的江南
水网于江南,既为流脉,亦为屏障,让江南地区在中原王朝的多次战火中得以偏安一隅,发展成经济繁荣的鱼米之乡。展览选取最能表现江南富庶的“农业”“纺织业”和“商业”,力图证明江南地区的经济中心地位,以奠定江南诗意生活论述的经济基础。农业部分以前景、中景、远景结合的景观化形式再现水稻耕种和兴修水利的农事风情。水稻耕种场景的前景布置田埂、牛脚印遗迹、石镰、铁犁等实物展品,中景以模型展现江南先民平整土地、耕种犁地的劳作场景,远景用全景画呈现江南水乡的广阔绿野,将稻作农忙这一时令图景具象化呈现在展览的常态化空间中。兴修水利场景前景以图文版面呈现江南地区农田水利的历史变迁,中景为太湖溇港灌溉工程模型,远景为南太湖溇港分布图,右侧为水车模型,形成了错落有致的水利景观。

图丨牛脚印遗迹模型

图丨江南地区先民耕种景象

图丨江南地区水利系统
纺织业亦是将养蚕植棉、缫丝织布等工序做前、中、远景观化处理,使史料与实物相对应,以选用大体量实物、将实物摆放至正常视高位置或实物重点打光等方式塑造实物与史料间的视觉层次,形成具有图底关系的叙事景观。

图丨桑蚕纺轮丝织品组合展示

图丨棉纺织器具组合
工商业分为“手工业”和“商业贸易”两部分。手工业部分,密集陈列汉唐铜镜、宋元瓷器、明清竹木器,宛如林立的水乡工坊,通过物与物的关联聚合一方面表现了江南地区手工产品种类繁多、产业兴盛,另一方面可从中一窥江南地区人群的富足生活。不同于手工业留下的静态物质遗存,商业贸易是更强调动态化的过程性现象。因此展览在表现江南水乡的贸易往来时,以静释动,将用于商业往来的船只错落置于展柜中,既有万舟竞渡的集群震撼,又能呈现出贸易往来的兴盛场景。钱币是商业贸易往来的直观物证,展览主要展出了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的流通货币,其中西班牙、墨西哥等西方国家货币的流入将江南地区与世界相关联,也为转型期江南地区的西风东渐埋下伏笔。

图丨手工业产品组合

图丨商船组合

图丨钱币组合
诗意栖居处——生活的江南
江南何以成诗?地域的江南和经济的江南铺就了生活的江南,水乡天堑为江南稳定提供屏障,农商富足为江南发展提供经济基础,良好的发展环境催生了江南市镇的兴起与市民阶层的形成,引发了江南人群生活方式、风俗信仰和文化娱乐的诗意风尚。展览花了大量篇幅以模型呈现江南的市镇形制,并以此为基础设计互动项目让观众根据提示规划江南市镇,模型上方可实时动态呈现观众规划的江南市镇景象,模型右侧显示屏是现有的江南市镇名录,模型、想象、现实形成的三个空间维度,象征着过去、未来与现在,彼此对照,叙述着古往今来人们对江南水乡的愿景。

图丨江南市镇模型
策展人将有关江南生活的意象具象化为展览景观,以文物、模型、场景的写实组合呈现烟柳画桥、锦绣华服、村歌社舞、饭稻羹鱼等抽象性的文学符号。
小桥、流水、人家在马致远的笔下是以乐景写哀情,但在展览的语境下,小桥、流水、人家所构成的场景却呈现出江南水乡的安逸景象。此外,模型部分还重点呈现了临平地区的桥梁结构与布局,重点传达江南地区水网对人群生活的影响。锦绣华服是分别将江南地区流行的首饰与水乡女子的服装组合陈列,以形成直观的生活图景。村歌社舞搭建了戏台模型,并放有经典的江南水乡戏曲,陈列戏服、乐器和龙舟竞渡的动态影像,以情境化的方式展现了江南地区的娱乐游艺。江南是一种什么味道?展览以《汉书·地理志》所提的“饭稻羹鱼”为灵感,罗列江南名点并以精美的瓷器组合展现江南饮食的多样化与精细化。江南的诗意离不开茶,策展人为观众打造了两桌六凳的小型茶馆,在这里可触摸显示屏了解茶艺知识,感受过去江南市镇的茶馆休闲。

图丨江南水乡生活场景还原

图丨播放越剧《红楼梦》选段的戏台
文才尽风流——文化的江南
江南地区湖光山色的自然环境与诗意栖居的文化内涵孕育了文采风流的江南文人群体,江南文人又在更迭中不断丰富自我对江南的想象。江南园林是江南文人精神世界的具象化载体,文人们将其对山林之隐的向往和诗礼传家的信条镌刻进宅院之中,影响着江南地区的景观营造和文脉传承。
展览空间被设计成叠山理水的江南园林景观,一方面让观众直观感受江南园林所营造的简雅消疏的美学意境,另一方面观众可借园林景观走进江南文人的精神世界,在江南文人的生活居所中理解他们的人生轨迹和思想境界。大幅山水画置于左侧,文人结社雅集所用器具高低错落,再现群彦流觞盛景。江南文人的名字如繁星映照在展览上空,倾泻于正前方古琴与山水一处,个体不断变换,不变的是江南文人对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追慕。
左侧走过园林来到江南人家藏书处,文房器具、笔墨纸砚、名窑瓷器、正冠座屏、山水书画组合而成江南传统的书房意象,“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木长风烟”的书法作品直接表达了江南文人对诗礼传家的坚守。走出书房,往园林深处走去,多感官感知江南园林的四季变迁,体悟栖息在江南园林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岁月轮回中的中国传统哲学。

图丨山水画与文人结社用具组合

图丨山水画、古琴与江南地区文人介绍

图丨江南地区文人书房布景

图丨江南园林春景
春风无尽绿——转型的江南
历史的洪流沿着纵横的水网涌向江南,江南在近现代社会的变迁中被再次重塑。展览将同时空同语境的图像史料排列组合,置于老式电影院的形式设计下,近代工业、近代教育、社会变革和开埠通商如黑白默片般投射在“屏幕”之上,近百年的上下求索在江南的时空框架下不过须臾。
展览打破了过往近现代历史展览以时间叙述的线性叙事惯例,在西风东渐后将视线聚焦到2018年之后的江南地区,将江南意象具化为长三角一体化进程。从官方政策文件出发总结长三角协同发展的战略定位与基本原则,再从中提取出历史文化名镇这一要素,以点带面,抓取江南水乡古镇亲水性的空间布局特点呼应展览主题。

图丨西风东渐部分组图
展览尾声的“我从江南来”视频,以蒙太奇手法展现了江南地区的自然孕育与文明生长,古今男女一声声的“我从江南来”,夹杂着江南各地人民的方言韵味,与展览开篇“方言上的江南”相应和,最后临平儿童的“我从江南来”象征着希望与未来,呼应展览题目的“春风又绿”。展览出口尽头是戴望舒笔下在雨巷撑伞独行的丁香姑娘的倩影,恰似江南温婉。有关江南的诗词在雨巷两侧,慢慢读、慢慢行,沉浸在展览营造的氤氲雨景中。
图丨展览尾厅“我从江南来”视频

图丨展览出口尽头的丁香姑娘
江南因不明确而明确,于许多人而言是一种意象,不可名状。“春风又绿——江南水乡文化”展览将这种难以言说的意象做成了展览景观,将流动的江南水乡风韵凝固进展览的常态化空间中。凯文·林奇说,尽管意象本身是在与筛选过的感性材料的互相作用过程中不断得到验证,但如此产生的意象仍局限并着重于所见的事物。因此,展览先从人们可感的地域边界出发,展现自然和历史进程中江南的地理变迁,以具体的文物表征不同时期江南地区人群与水域的关系。
优越的地理区位孕育出繁荣的经济风貌,农业、纺织业与工商业环环相扣,以前、中、远造景的方式为文物搭建展览语境,特别是牛脚印、田埂在博物馆中的立体展示让观众仿佛置身于往来种作的江南水田之中。
江南富庶为文化兴盛奠定经济基础,表现为小市民生活的安逸休闲和文人群体的诗礼传家,以市镇建筑和园林景观等具象化物质载体呈现江南地区人群的自然观与人生观。转型期的江南看似采用了西方认知的中国现代性演进“冲击—反应”模式呈现近代变革的江南地区,但展览在古代商业贸易部分已埋下了对外交流的伏笔,江南地区在工业化、全球化的进程中仍发挥了其主观能动性,并非是简单应对外来冲击而做出的防卫之举。“西风东渐”后的历史部分策展人去繁从简,直接快进到长三角一体化进程,让观众直面当下的江南,在一声声“我从江南来”中感知古今重叠。
展览从具象的文物组合走向抽象的江南意象,将流水、烟波、春色化作空间的形态、材质、色彩,让观众在江南春景中体会江南的变与不变。
展览选取了最能符合大多人想象的江南意象,如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从容、曲院风荷的岁月静好,意在具象化群体的认知,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可正如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一样,“春风又绿江南岸”表面是写欣欣向荣的江南春景,背后隐藏的是几十年宦海沉浮的人生感悟,江南表面是中国人追求的理想之境,其背后何尝不是中国社会千年求索的复杂现实。展览将江南化境,“物”与“人”的作用即为呈现“境”,呈现出视觉层面繁华的“境”,“物”与“人”个性化的文化信息在组群的阵列中被阉割、消解,文化的多元性、冲突性在共同印象的桎梏下被束缚在“知识岛”的只言片语中。

图丨互动屏幕“知识岛”,介绍了江南手工百业中的“制锡箔”。“旧社会民不聊生,老百姓大都信佛,聊以慰籍,由此造就了水乡繁荣的锡铂业。20世纪30年代,杭州、余杭和绍兴以锡箔制造为生的人员达十万人以上”。侧面反映了旧社会江南地区底层人民的困苦生活。
复杂化、现实性的江南或许并不能满足观众对江南水乡的想象,可只有听见了历代先民在这片土地上的哭泣与呐喊,江南意象才能在命运叛逆、人心无助的现实中自行丰满。“春风又绿——江南水乡文化”展览可以看作是博物馆展览从实物向体验重心转移的代表性案例。当掌握着选择和排列展品权力的策展人想要践行以体验为导向的策展理念时,策展人会更在意博物馆观众的体验和感受,下意识地选择符合目标群体喜好的展品和设计形式。可这种方式是否有违博物馆作为公共文化机构的独立性?这或许是“春风又绿——江南水乡文化”展览在设计之外带给我们的思考:体验经济时代博物馆该如何把握实物与体验的关系,平衡历史复杂性与公众可及性间的关系,以避免博物馆迪士尼化的境地?
原标题:观展 | 意象与景观——中国江南水乡文化博物馆“春风又绿:江南水乡文化”展
作者丨赵桂玲
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学院文物与博物馆专业硕士
(图片均为作者所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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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来源:源流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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