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标准字
《赵孟頫致中峰和尚尺牍》局部,元代赵孟頫。
标志主要分为两种类型:图形符号为主体,标准字为辅的图形标,以及标准字为主体的字标。它们都要涉及设计要点不同的标准字设计。
中文字体的历史:中文书体、中文印刷体
中文书体略说
早在秦代前,先民就已经非常清楚文字流变的历史是从结绳记事开始的,后来慢慢发明了刻画的符号,从而演变出具备完整表述能力的汉字系统。汉字字体中可以讲的点很多,本文着重阐述不同书体、字形与设计风格相关的部分。
甲骨文体
甲骨文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文字,主要刻写在龟甲或兽骨上,因此得名。最早出现于商朝晚期,是目前已知的最早的中华文明成熟文字系统。甲骨文雕刻的时候十分费劲,只能省去其中粗细变化的笔画。殷商人会先用沾染朱红色颜料的毛笔书写,然后用青铜或者玉石制作的刻刀进行刻画。
左:《祭祀狩猎涂朱牛骨刻辞》正面局部。右:鄂君启铜节,战国时期青铜器物。
金文体
金文是指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主要流行于中国商朝晚期到周朝及春秋时期,金文的载体主要是青铜器,包括礼器、武器、乐器等,这些青铜器不仅在当时有着重要的使用功能,同时也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金文要在未干的黏土上先用竹片类的工具进行雕刻,然后制作成范(模子)去灌注融化的铜液,在未干的黏土上雕刻非常轻松自如,因此金文笔画变化多端、线条柔和饱满。
小篆书体
秦统一了六国,并且终结了各国的分封制度,改以郡县制治理全国。在秦始皇统一全国后推出的许多政策中,最重要的就是统一文字及书体。为了使文字书体统一,结束这种交流屏障,秦始皇命李斯在秦国原有的书体大篆(又称籀文)基础上,系统性地整理出了可以通行于海内的书体——小篆。
其用笔规整而又有法度,聿遒聿转,冠冕浑成,摒弃了个人的情绪化色彩,具有对称之形、均衡之感。
隶书体
随着秦代对全国统一治理的深入,地方和中央就要处理大量的文书,因为当时纸张尚未发明,所以都是用制作过的木片进行书写,被称为简牍。众多掌管文书的小官吏(“隶人”“胥吏”)要面对大量繁重的文书处理工作,因此他们不得不进行速记快写,从而逐渐创造出一种新的书体“隶书”。
隶书是中国文字发展的分水岭,其主要特点就是“破圆为方”,在篆书外形为方的基础上进一步延伸到笔画上,确定了汉字以纵横线条为基本视觉元素的结构。
隶书的形成是毛笔书写走向台面的书体革命。隶书因为竹简的纹理干扰,竖笔容易被打断而变得不易表现,故竖笔往往会进行弯曲处理,以避开竹简纹理造成的断开,而横笔、捺笔因为要越过多条纹理而用笔,不经意间变重,因此到尾端变得更加厚重,故被称作“蚕头雁尾”。
楷书体
楷书又称正书,或称真书,是汉隶书的变变体,经过魏晋南北朝的演化,到了隋唐才发展完备。因其平直匀称,字体明晰方正,易于辨认,为人们普遍接受而通行。
唐楷:楷书至唐代发展达到鼎盛,唐楷名家很多,如欧体(欧阳询)、虞体(虞世南)、颜体(颜真卿)、柳体(柳公权)、赵体(赵孟頫)等。初期“楷书”仍保有隶书遗风,结构略宽,横笔长而直笔短。
魏碑:魏晋时期出现的碑刻是先用毛笔书写,然后交由刻工雕刻。刻工的刻刀平正尖锐,因此圆笔方,裁曲就直,所以其风格会透露出刀法的利落、明快、刚硬,正因为书刻工具和对象质地的原因,其逐渐自成流派。魏碑继承了汉隶的遗风,笔法古拙劲正,而风格质朴方严。
瘦金体:宋代皇帝赵佶(宋徽宗)是一个艺术天赋超绝的人,其书画水平即使从整个宋代来说都是出类拔萃的。他狂热于艺术,亲自创办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家书画院——翰林书画院。他吸收了唐代薛稷书体中的瘦,突破了楷书法度中的“藏锋”规矩,以帝王的不羁性情创造了瘦金体,“金”寓意其用笔锋芒毕露,无比锐利,可以明显见到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瘦金体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之个性强烈。瘦金体可以被称作是中国书体史上绝无仅有的独创之举。
行书体
行书是介于楷、草之间的一种书体,可以被称为楷书的草化或草书的楷化,它弥补了楷体书写速度过于受约束和草书的辨识度低的问题。它的笔画结构虽接近楷书,但笔法却吸收了草书自然流畅的特点,因此至今依然是流行的手写书体。
左:《智永真草千字文》局部。智永,隋代僧人,姓王名法极,为王羲之七世孙。可以看到其内容是一列真书(楷书)一列草书交错而成。《寓意编》云:“智永真草千文真迹,气韵飞动,优入神品,为天下法书第一。”
草书
草书属于私下流通的、非官方的快捷、迅速书写的书体脉络。
章草:在很多人,甚至是很多修习过书法的人眼中,楷书书写加快演变出了行书,行书书写加快而又成了草书。这种观点大概是来自于那句“楷书如站,行书如走,草书如跑”。其实不然,草书形成于汉代,是隶书基础上为书写简便而演变出来的。到了汉代,隶书成为官方书体。虽然如此,在百年间的逐渐演变中,政府的文书官吏因为工作繁重而又逐渐演变出了更加速记的书体,起初通行的是草隶,即“草率、草就而成的隶书”。通行久了,进一步形成了自有其审美的书体法度并广为使用,称其为“章草”。
章草的识别对于初步掌握隶书的人来说是有难度的,因此在最初的时候,章草显然是流通于熟练掌握隶书的文书人员之间的。章草保留了隶书中“波磔”的特点,因为书写速度需要更加快速,所以笔画间开始形成了呼应与连贯性,但这些关系都只存在于单个汉字之间,字与字之间并没有出现联系。
今草:书写速度进一步加快,就形成了今草。今草的字与字之间形成了呼应联系的“行气”。保留的隶书笔画形迹上下字之间的笔势,往往牵连相通,且偏旁相互假借,在一整段之间形成了抑扬顿挫的音乐般的节奏感。
狂草:到唐朝,张旭、怀素将今草写得更加放纵,笔势连绵回绕,字形变化繁多,成为狂草。狂草是对发展到唐代的官方正式书体、尊崇法度的唐楷的叛逆,从平正走向充满艺术感性的险绝、癫狂。狂草奇形怪状、粗细对比夸张,发展至中唐时期臻于化境,唐代的书法家怀素狂草继承张旭,二人并称“颠张醉素”。
结语
从汉字演变史中,我们可以看到促成书体变革的核心脉络:一、书写工具和载体的变革是带动书体变革的核心关键;二、当一种书写载体产生的书体经过沉淀后,该书体会以书写速度的变化为脉络产生变体。
我们可以看到,利用不同材质,即使是同个时代都会产生不同风格的书体。陶土、龟甲、青铜器、石碑、简牍、纸张以至于今日的数字显示,正因为在被时代所开发的材质上利用了不同的工具,从而对书体风格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发展到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纸帛逐渐开始普及,汉字书写至此终于可以不再受到载体材质的束缚而将书体结构彻底释放,从而产生了平正的楷书,在速写中行草书体得到肆意挥洒。发展至盛唐,汉字书体开始向艺术意境发展,逐渐从尚法到尚意转变。到了宋代开始注重质朴。同时在这个时代,一场加快知识流通的印刷革命正悄悄展开,由此,针对印刷而发明的字体如耀眼巨星正冉冉升起。
中文印刷体略说
众所周知,雕版印刷术起源于古代中国。早在隋唐时期,雕版印刷就开始大行于市。到了宋代,根据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载,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历代出现各种活字,包括胶泥木活字、陶活字、瓷活字、铜活字等。但在古代中国,主流还是雕版印刷术。与西方不同,汉字单字的数量众多,使用活字印刷需要大量的保养工作,因此在当时雕版更具有优势,雕版更能体现汉字的美学结构,整体性更强,且便于整体保存。
直到19世纪,西方的铅印活字印刷技术才逐渐进入中国,活字才在中国开始普及。
宋朝体(仿宋)
中国大陆地区目前有一个普遍的误会,即将明体称为宋体,却把更接近宋刻本的字体称为仿宋,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我们现在所说的宋体其实到了明朝才正式成形,港台地区采用的反而是相对正确的叫法。
仿宋体是依据宋代产生的书刻体复刻而来的,是参照宋刻本的字形特点形成的一种传统印刷字体风格。仿宋体有对宋代书刻体的继承和吸收,但是作为一种字体,它并不等同于宋朝的书刻体(故曰“仿宋”)。在宋代,雕版印刷多以唐楷大家的楷书书体为范本进行雕刻。
宋代的书刻体是楷书为适应雕版印刷时代的变体,笔法锐利,结构紧密,清秀雅致。
明朝体(宋体)
随着印刷出版流通和发展,到了明代,出版业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高潮,大量的出版需求造成了刻字工匠不得不想办法在手艺上通过一些创新的方式提升刻版效率。在雕版制作过程中先由写字工匠写好唐楷,然后由刻工进行雕刻,但是对于刻刀来说,处理楷书圆润的笔锋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去雕琢,而刀笔手起刀落之间对于直线条的处理却游刃有余,因此慢慢地开始将楷书中的回锋、笔锋简化成三角状的装饰角。这种通过字的端口的强调来增加字形本身的识别度的做法是印刷发展史中的独特现象,因为西方也出现过类似现象,即衬线体的出现,因此明体的装饰角也被称作衬线(Serif)。
中国汉字的衬线体中明朝体的演变脉络。它是楷书印刷化催生的产物,可以看到,笔画的处理因为雕刻便捷的原因,呈现硬线条的概括趋势。
黑体
黑体字源自日本,是19世纪明治维新后日本字模厂为了与欧文无衬线体进行混排而开始尝试设计的字体。一开始,不管是在中国或者日本,黑体都大多只是用于标题,黑体字在探索初期还不能适用于普通文本,阅读的流畅性、结构统一的问题都还在探索阶段。随着技术和黑体化研究的深入,并且受到西方现代无衬线体(Helvetica字体)的发展和几何化字体设计方法的影响,黑体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逐渐走向成熟。
黑体在传统印刷工艺时期,设计上还有类似衬线的元素存在,设计者因为印刷的时候字的四周容易着墨少等原因而对笔画端头采用了喇叭口设计,进行视觉强调。随着近几十年技术的发展,现代激光和喷墨印刷代替了传统工艺,并且黑体大量运用于视网膜高清显示技术中,真正的汉字黑体逐步替代老式的装饰化黑体。黑体更加几何化,呈现现代感,视觉平衡匀称,因此很多品牌的标准字都是基于黑体改进设计的。
以上是中文书体、印刷体的发展史简说,作为平面设计师对字体的历史和分类的了解属于基本功,由此在品牌设计中可以灵活地根据不同品牌的行业属性、品牌气质,吸取传统字体的特征去进行创作。下一章将分享中文字体的分类以及在设计中的运用,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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